哈羅德•克拉旺（Harold L. Klawans）原著 陳彥亨譯
台灣中華，中華新知系列12
這本書的作者，是美國一位在精神病學某一領域的權威。這本書是他自己記述他上法庭當「專家證人」的經驗。他常常被原告或被告請去當他那方的證人，證明當事人「有」或「沒有」精神疾病，或者證明被告（醫師）有沒有醫療疏失。
作者的筆調非常幽默，他以一個非法律人的角度，來看待法庭活動的種種。法律人可以從這本書上獲得很多有趣且實際的知識，各取所需。例如最近最熱門的交互詰問的法庭活動，在該書中有詳盡且有趣的記載。例如律師是如何想盡辦法地去攻擊作者的信用，或去挑戰作者的專業能力，並運用各種技巧，讓身為證人的作者上當，掉進對方律師的陷阱，以斷章取義的方式，試圖矇騙陪審團。作者對這些對話的描述非常詳實，可讓讀者深深地體會到，交互詰問是一見多麼不容易的藝術，所以美國人才會寫出那一本「交互詰問的藝術」（商周出版，人與法律系列）。
另外，我個人獲益良多的地方，是關於醫療糾紛的證明的相關問題。作者寫的第一個故事，是他第一次被找去當專家證人的事。有一個婦女，得了某種精神疾病，而她的律師主張，因為在這個婦女得病前一個月，曾搭乘捷運，捷運緊急煞車，導致她受到外傷，律師認為是因為這個外傷，造成這名婦女得到精神疾病，因而向捷運公司提出告訴，請求巨額的賠償金。原告律師找上了作者，希望作者能夠在法庭上作證，證明原告的確是因為那次外傷，而得到這個精神疾病。後來作者提出了一些研究報告及報告中的統計數據，這些數據說明，得到這種精神疾病的人，七分之一在得病前的三個月內受過外傷。後來原告與被告達成和解，算是原告的勝利。十年後，當初原告的律師又碰上了一件相似的案子，而希望作者再次替他當證人，不過被作者拒絕了。作者拒絕的原因，一是因為後來作者發現，這個律師給的證人費，根本不合行情，不過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十年後的醫療知識已經進步很多，醫學界早已證實，外傷不可能導致那種精神疾病。這個故事中，作者第一次作證時所提出的數據，拿來當作證明的證據，一般稱為「表面證據」（De Facto Evidence），是美國和德國所承認的一種證據制度，主要的目的是在減輕當事人的舉證責任。之所以稱為表面，是因為這個證據只說明了一個比例，但是與本案卻沒有任何關聯，就本案而言，原告也有可能是那七分之六的人，怎麼可以僅用一個數據，就說原告的精神疾病一定是外傷造成的。這個故事也突顯了另一個問題，就是科技不斷地進步，很多科學上的問題都還在發展中，都有被推翻的可能，在因果關係的證明上，就必須承擔很多事後被推翻的風險。
作者的書中，提到很多與美國訴訟制度相關的問題，尤其是醫療糾紛訴訟的問題。例如同樣是醫師的證人，就會同情同是醫師的被告，而互相包庇，或是提出有利於醫師的證言。又，美國的醫師人人都有保險，保險公司的介入，對於訴訟程序的影響也關係重大，更牽扯到能否和解的問題。總之，這本書刻畫了許多醫療糾紛和訴訟程序的問題，都可以作為研究醫事法的參考資料。
另外，書中有一個故事，與法律沒有太大的關係，但是卻令我印象深刻。一個業務員，為了趕上女兒的生日派對，而在談完生意後，必須連夜開車，橫跨一個州回到自己的家。在半夜裡，他累了，想小睡一下，就把車停在路邊，在車裡打起盹來。隔天一早，他被警察敲門吵醒，然後被逮捕，並被控告謀殺兩名少女。原來，有兩名自助旅行的少女，在當夜走在同一條路上，看到路旁停了一台車，車裡有人在睡覺，她們想搭便車，所以上前敲車門試圖喚醒駕駛。那個男子睡得異常的熟，一直都沒醒過來，兩名少女便繼續敲。突然，男子睜開眼睛，面無表情，沒有理會那兩名少女，就自行發動車子駛離路邊。兩名少女還沒從這男子怪異的舉動中回過神來，突然，那臺車子在一哩外轉過頭來，快速地向她倆撞來。其中一名女子當場死亡，逃過大難的另一名，被嚇地無法動彈，沒想到那台車子又轉過頭來輾她，造成她受重傷。存活的那名少女指證歷歷，撞她們的就是被逮捕的這名業務員。作者被請來研究，這名男子是不是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例如雙重人格等。經過了半個多月的觀察，終於有一天晚上發現，男子會夢遊，且有暴力傾向。原來，男子若是白天太過疲勞，晚上反而會逆勢爆發夢遊，而這種疾病，最好的治療方式，就是不要太過疲勞。故事的結局，這名男子因精神疾病，而被判無罪。這讓我聯想到最近的一部電影「千鈞一刻」，兩名歐洲人跑到自由領地美國，想利用美國法律制度的弊端，就是對於精神疾病認定的浮濫，而逃脫法律的制裁。兩名罪犯用v8把犯罪過程拍下，以之證明自己有精神病，最後法院及陪審團然真的被騙了，將之無罪開釋。不過故事的結局還不錯，在被釋放沒多久後，因為窩裡反的緣故，最後雙雙死於槍下，正義得以伸張。不過正義被伸張的比例是多少，令人懷疑，這就是強調寧可錯放一百不可錯殺一人的美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