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性騷擾」原著小說閱讀心得

 楊智傑

 今年（2006）二月五日，性騷擾防制法正式上路。新聞媒體大肆報導，大家都覺得新鮮好奇。但其實在之前的兩性工作平等法和性別教育平等法中，早有關於禁止性騷擾的相關規定。只是這兩個法，一個只適用於工作場所，一個只適用於學校。而性騷擾防制法則適用於所有人、所有場所，這讓台灣兩性平等的推動往前邁進更大一步。儘管法律制定上路了，多數人還是對什麼是性騷擾感到不解，更別提性騷擾防制法中的一些規定，包括性騷擾政策、性騷擾申訴機制等等。

恰逢其時，五南出版社翻譯出版了美國的「北國性騷擾」，一本描寫真實性騷擾訴訟的記實小說。而機緣巧合，我替該書做了法律上的簡單校正，順便詳細閱讀了這本小說。我的閱讀心得是：閱讀本書或許可以供我們更深入地體會、了解性騷擾防制法中相關規定的用意。

這本書詳細追溯記載了發生在美國明尼蘇達州礦場女工集體性騷擾的故事。70年代末期的美國，兩性地位逐漸平等，傳統以男性為主的礦場，也漸漸開放錄用女性員工。書中女主角真有其人，由於她未婚生子，為了獨立撫養自己的小孩，決定成為一名礦工，好賺取跟男性一樣的薪水。但在男性為主的工作環境中，大部分的男礦工對女礦工都充滿了敵意及輕蔑。亦即，他們對女礦工進行長期地、大規模地性騷擾。

這類性騷擾有兩類。一類是在言語、圖片上的騷擾。男礦工由於不尊重女性，常把女人和性拿來開玩笑。例如他們會在言語上羞辱這些女礦工是妓女、蕩婦，並在牆壁上寫上貶抑女性的髒話，甚至拿一些假陰莖或女人裸體圖，放到女礦工的櫃子裡，然後等著女員工發現時害羞的表情，而樂此不疲。

另一類則是具體行動上的性騷擾。例如他們會趁女礦工落單時，想要吃女礦工豆腐，耍弄她們，甚至對她們施暴。此外，在他們對女礦工進行肢體性騷擾時，若她們不從，他們還可能暗示若不從，則工作不保。

種種性騷擾行為，不只是單一地針對女主角而已，而是集體性地對所有礦場的二、三十名女礦工進行。而書中女主角在礦場工作九年，歷經九年的忍耐壓抑後，終於受不了其上司對其的騷擾，且其向公司反映而無結果後，決定聘請律師對鋼鐵公司展開法律行為。由於這是一場集體的性騷擾，並非單一的受害者或加害者，故律師決定提出美國史上第一件性騷擾集體訴訟。

這場訴訟從1985年開始，直到1998年鋼鐵公司決定和解，一共費時十四年。女主角們在這段期間，除了對抗公司外，還要面對其他女礦工的不理解、不支持，更要面對男礦工和工會的警告、威脅。此外，由於對性騷擾的恐懼，女主角得到嚴重的精神疾病，她的好友還在訴訟過程中不幸病逝，使她身心俱疲。這場官司一共經過四個法官，期間甚至有某個法官認為是這些女礦工行為不檢才惹禍上身。幸好聯邦上訴法院法官駁回該不利於原告的判決，峰迴路轉，最後終於讓女主角得嘗所願。而法院也頒發強制另要求鋼鐵公司制定性騷擾政策，並建立性騷擾申訴管道，讓礦場中的女人終於可以安心工作。

為什麼我說看這本小說能對性騷擾防制法有更深的體會呢？例如，有人會問，如果追求女生太積極，例如一直狂寫情書，或一直在女生公司等候下班，就會被認為是性騷擾嗎？當然不會。性騷擾是要對女性有一種歧視、污辱、損害他人尊嚴，或讓人心生畏懼時，才會構成性騷擾。如果只是熱烈的追求，把女性捧的高高在上，還不至於構成違法行為。

書中女主角的男上司，剛開始對女主角的追求還算正常的熱烈追求，但是等到他開始運用權力讓女主角跟他一起工作，使女主角產生恐懼後，就已經構成性騷擾了。另外，書中描寫了大量的性騷擾實例，包括在女礦工毛衣上射精、藉故摸女礦工胸部、隔著衣服擅自拍打女礦工跨部、甚至對女員工強抱、強吻等。透過書中的描述，讓我們見識了在一個完全不尊重女性的工作環境中，女人可能遭受的各種性騷擾的型態。

書中女主角在遭受性騷擾時，一度向上司申訴，卻被上司壓下，導致女主角申訴無門，公司卻置之不理，繼續縱容男礦工的行為。如果公司有申訴管理並且好好處理，就不會造成後續的問題。另外，為什麼一定要公司制定性騷擾防制政策呢？因為這個政策是公司制定給所有員工參考的，假設鋼鐵公司一開始就制定性騷擾政策，並告誡男礦工不可以對女曠工做任何騷擾行為，一樣也可以避免書中不少的悲劇。

當然，除了性騷擾相關問題外，這本小說還能帶給我們其他法律知識。由於這本書是由美國一位律師和一位資深記者合寫，所以相關法律知識介紹非常精準。例如，書中第四章詳細介紹了美國性騷擾案件的起源與發展；第十章解釋了集體訴訟資格的條件等。其中，第九章描寫了美國民事訴訟制度審判程序前特殊的「事證開示」（discovery）程序。在這個程序中，雙方律師都可以用「書面」要求對方證人回答問題，也可以約定時間地點要求對方證人接受詢問並錄音（deposit，強制錄取證言）。等到雙方蒐集充足了對方的證據後，才會進入訴訟程序，密集地在法庭上進行交叉詢問。

以上都是透過這本書可以獲得的有趣法律知識。由於這本書因為非常具有代表性，且描述翔實，被美國華納兄弟電影公司改拍為電影「北國性騷擾」（North Country），即將於3月10日在台灣上映。我有幸先看過了電影，該片雖是根據本書改編，但為了電影效果與時間限制，編劇做了滿大的修正。改編後的劇情較強調女主角悲慘的遭遇與兒子的相處衝突，凸顯感人的一面。當然片中少不了性騷擾的場景，其挑選書中最令人無法接受的性騷擾實例，呈現在螢幕上，讓人看了於心不忍。不過，由於片長限制，該片無法詳細描述該礦場中性騷擾的各種經過，也沒有刻劃冗長痛苦的訴訟過程。但即便如此，本片還是拍得讓人感動萬分。

建議有興趣的朋友，可以等電影上映後去電影院觀賞；至於想對性騷擾法律知識和美國訴訟知識有更進一步認識的人，千萬不可錯過了原著小說。相信你們在看完電影或讀完小說之後，對於什麼是性騷擾，以及台灣為何必須要有一部性騷擾防制法的誕生，一定會有更深層的領悟。